路振堂

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

【黑花】云胡不喜(古风AU)

继续搬文,边谴责三叔恶意麦麸边美滋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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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胡不喜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皇帝·张起灵
张起灵第一次抱过小花时,是个盛夏,像御医吴邪说的,夏天出生的孩子,毛急火燥的,心肺不好。
哪知这乌鸦一开腔就灵了,小花硬生生是咳了一个夏天,到了入秋,才略微好转,害得解雨臣苦大仇深地瞪了吴邪好几个月。
张起灵自己没孩子,偏偏解府的儿郎一个个生的俊俏模样,便一直当着自家的宠,解雨臣也会打趣他,说小花都不亲他这当爹的。张起灵这时会把呈上的糕点拿起一个塞给小花,说,这不是你的错,怪我。
那年朔方战事不断,解雨臣作为督军,常年随着军队跑,没落得一天清闲日子。
张起灵闲暇时间会带着小花在宫里晃悠,他常常把小花放在腿上,问他想不想爹爹。
小孩儿揪着龙袍的金边,怯生生地望着张起灵,摇了摇头,他开口还是雌雄莫辨的软糯声音,他跟张起灵说,爹爹不是在这儿吗?
张起灵默然。
后来,解雨臣也笑过,说兄弟一场,要不你把这崽子立个太子好了,就是叫起来没有气力——小花,小花儿。
张起灵摇摇头,天子脚下还不如寻常人家,你带他去罢。
解雨臣也无奈,他哪知是逛过的哪条胭脂巷,睡过的哪方温柔乡得出这么个小孩儿,像他的影子,默不做声的,也不叫他一声爹爹。
张起灵贵为天子,理应是最孤独的人,所有的人都会怕他敬他。所以他也乐得有个小孩儿伴着,上贡的狐裘貂皮,也都紧着他。
他曾听过黑瞎子说,莫负了这兄弟一场。
他觉得对。

大祭酒·王胖子
大祭酒这职儿是个肥缺,也算是王胖子苦读这些年终于落得个好果子吃。
说老实话,他不太喜欢那些四书五经,年轻时吃厌了,现在他也懒得装那江南才子。
他最喜欢干的事儿莫过于吃酒,也就是他一招呼,教唆着一溜儿人在御花园里栽了几颗梅树,说是等到时候,摘下来酿酒,那才是玉琼!
张起灵不懂花花草草,随着一帮兄弟胡闹,一个个掐着嗓子拈着花,在偌大的园子里说些荤话,又姊儿妹儿一气的瞎叫。
王胖子是吃了点墨的人,往往指着残兵败将般的花草,说这叫啥,这就叫感时花溅泪!
这时小花会扯着他的衣袖梗他,说胖子胖子,你教我这叫化作春泥更护花。
嘿你个小崽子,花儿爷你也不管管,造反啦不活啦!王胖子一巴掌拍在小花的后脑勺上。
但小花说的确实不假,王胖子不爱那些四书五经,却会专门挑时儿把小花带进国子监去看,跟他一讲讲一个下午的道义孝礼,偶尔也会讲讲诗词,说男娃儿学了好,才子佳人才是一对。
小花问他,什么叫才子佳人?
王胖子想了一气,没找到确切的词藻解释,就说你字面理解。
小花看到了旁边放着的古筝,就问是不是这就叫佳人,然后指了指那些一排排的竹简,又问这是不是才子?
王胖子看着那把琴,咂巴咂巴嘴说那是你爹原来用的,然后旁边坐着你亚父,你亚父喜欢读这些文绉绉的东西……喏,《诗经》,你要不要看?
小花翻来覆去看了会儿,说不懂。
王胖子大笑,你小子去问你爹。
小花真在晚上找到解雨臣,说是胖子让我问你这个。
解雨臣看了眼那本《诗经》,说这种酸唧唧的东西,没必要看。
小花第二天如实告诉了王胖子,王胖子却笑了起来,笑着笑着却捂住了脸,良久叹出一口气,小花听他发颤的音节,也是不懂那句话——
没必要…哈哈没必要……花儿爷啊花儿爷……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大理寺卿·解子扬
大理寺的天是血洗的。
解子扬每每入了那个门,就会去凝视院中被屋檐圈出来的四四方方一片天。
他怕有一天它会压下来。
所以小花说要来看,解子扬回绝的毫无余地。
那不是孩子该来的地方。
但小花还是来了,解雨臣亲自抱着他来的,解子扬看见他们的一瞬间脸就白了,只得干巴巴地说,我要审案子。
解雨臣笑意盈盈地捏捏小花的脸,陪审都不行?
解子扬急了,扬起拳头却没打到解雨臣身上,忍得脖子和脸都红成一片,破口大骂,他还可以有未来,你这是害了他!
解雨臣挑起眉毛,说我要进去,你给不给。
解子扬拦在前面,你去找皇上!他答应了我就答应!
小花!回来!
挣开解雨臣的小孩儿朝着相反的地方跑去,解雨臣拉他不住,颓然地笑了声,你能到哪里去。
解子扬一把推开他,跟着小小的身影就追了上去。
他身为大理寺卿,见过太多人情世故,有些人,冷暖自知,有些人,冷暖不知。
解子扬回头看了眼站在大理寺前的解雨臣,他负着双手,像一个即将被推进寺里的囚徒。
解子扬终于在巷子里赶上了小小一个孩子,小花穿着蛮夷上贡的狐皮,熏上波斯上贡的香料,轻易可以辨别身份,以至于行人避之不及。
解子扬怕他埋头跑了又撞着人,伸手拉住裹着金线的衣袖,小花停下来,扭过头望着他,脸上的鼻涕和眼泪糊了一片,小孩儿抱着他的腿哇哇地哭,我要亚父,亚父在哪里!
解子扬俯身抱起他,望着阡陌人来人往,小孩儿不知道,他却是再明白不过了,这条路上,小花再怎么跑,再也不会撞到那个穿着玄甲携着风沙的人,温柔地蹲下来,把胸口的护心镜拿给他玩。
解子扬见多了生离死别,以为自己早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即使是现在。
小花在他耳边念着亚父的好,解子扬一滞,终是念了一句,世上安得双全法。
他是断案的,却心肠太好。
可惜哪有双全法。
解子扬曾问过黑瞎子浴血沙场时,是否想过,剑下冤魂,能不能魂归故里。
黑瞎子的回答是一翎羽箭,直上青霄。

太子太傅·张启山
张启山的年岁大了,他曾辅佐过当今圣上张起灵,这次被解家小九恳请出山,也是看在故友二月红的份上。
他知道那个在他面前三叩九拜的小娃娃不是张起灵的种,那样一副桃花眼,薄情相,像极了解雨臣。
他老了,早就倦于看人脸色,他隔日向着张起灵说,那娃儿,命数不清。
张起灵恭敬地唤了声老师,然后轻声斥了句,不可说。
张启山会意地点头。
他只问,为何要立解家后人。
张起灵一如既往地选择了沉默。
张启山摇摇头,起身一揖,微臣告退。
张起灵摆了摆手。
……
小花的时光终将过了,张启山管束极严,甚至于谈吐字句都需一一斟酌,小花常被在院里罚跪,三伏天下,各宫妃子养的狗儿都缩在荷花池畔吐舌头,小花就那么跪在无遮无拦的地方。
用张启山的话说,此刻你跪江山,彼时天下跪你。
忍字头上一把刀。
就这么跪吧。
解雨臣闲下来,会到国子监前看猴戏——在他眼里,这像是真真切切的猴戏。
王胖子扯着他的衣袖说,嗨!你是不是他爹!这样下去得出事!
解雨臣一笑了之。
张启山就在旁边不温不火地半阖着眼打瞌睡,他也说了,这解家小九,桃花眼,薄情相。
陡然生变的那会儿是吴邪刚取完药材,准备去到御膳房熬制些清脾润肺的药膳,途经国子监看到小花跪在地上,解雨臣斜倚在一旁的柱子上,饶有兴趣地看着,王胖子拉着他的袖子跳脚,张启山靠着门板睡觉。
吴邪一看就燎上火了,这天儿本就热的他心烦意乱肝火旺,丢了药箱就跑过去把小花抱在怀里。
张启山睡得浅,被他一咋呼也醒了,眯着眼若有所思地看戏。
吴邪抱着小花几欲烧红了眼,指着解雨臣就吼,解雨臣!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他……
吴邪停住了,张启山听着他仓皇间改了口,变成一声质问,你知不知道他姓解?
解雨臣歪了歪头,所以?
吴邪想了想,说,黑瞎子很喜欢他,曾经还打趣过要你过继给他,莫负了兄弟一场。
解雨臣突然笑了起来,眉眼弯弯,对啊,兄弟一场……我真希望他姓齐。
张启山一愣,齐铁嘴曾说过,那开国大将军黑瞎子,本名姓齐,后不知怎的换成了个浑号。
张启山老了,不想去深究这些人的恩恩怨怨,他走过太多。
在那之后,他偶有感慨,便会拍着小花的头说,山有木兮木有枝矣,心悦君兮君不知矣。
小花茫然地眨着眼。

副将·潘子
潘子目不识丁,领兵打仗还有些天份。靠着吴邪引荐,也混得了个从四品的副将位。吴邪却觉得不踏实,认为这是卖命的事儿,哪日潘子折在外面,他良心过不去。
人说潘子命硬,几次三番地逃出生天,潘子实诚,通常摆手不愿提,他哪是命硬,是有人把命不当命。
那人叫黑瞎子。
从一品的外武职,将军。
听民间盛传的,说他是和当今天子、御医吴邪、大祭酒王胖子、太师解雨臣是过命的兄弟,一起打下的这片江山。
黑瞎子是个怪人,眼睛上一年四季都蒙着黑纱,射箭却是百里穿杨。
潘子和他搭档了很多年,知道黑瞎子不似他一介鲁夫——黑瞎子略懂音律,斟酒时喜欢念两句词。
至于是什么词,潘子也记不大清了,大概有些什么纵我不往,子宁不来一类的话,潘子听得直摇头,他是只会秋风扫落叶的虎贲,听不懂这些话。
不过黑瞎子虽是琢磨不透,却颇得人心,以至于他一声令下的要去送死,也会有万众所随。
潘子也是不懂,以卵击石,那不是悲壮,而是无奈。
潘子曾看见黑瞎子剑指南下,说国在那里,家也在那里,等到明年柳色青青,我们就回去。
潘子问他,回去又怎样。
黑瞎子哈哈大笑,说他看上个人,回去过日子。
潘子笑着一拳打在他胸前,问是哪家姑娘。
黑瞎子就回他一句,青青子衿。
潘子听不懂,望着黑瞎子眼睛上蒙的黑纱发愣。
黑瞎子说别想了,我想了一辈子都没明白。
潘子骂道,你说个屁,还有大半辈子呢。
但他确实没有了。
潘子后来望着那个御马入铁流的背影,突然意识到有些话不能说,说了就是一辈子。
他告诉吴邪时,解雨臣在旁边,笑着说,莫负了兄弟一场。
潘子点头,说这话是一辈子的。
解雨臣点头,是啊,一辈子的。

太师·解雨臣
太师是个虚职,虽是正一品,却没实际权力,解雨臣倒是不介意吃他张起灵的几天皇粮。
他、张起灵、王胖子、吴邪和黑瞎子家族世代为至交,他们五个便也承袭了这种关系。
就像黑瞎子说的,莫负了兄弟一场。
解雨臣不知道何时这感觉就像王胖子的青梅酿,不知不觉走了味。
许是黑瞎子坐在他旁边跟着琴声哼小调儿,许是黑瞎子挥剑斩落花,许是黑瞎子喝醉了,拉着他叫美人儿——
那日他被张起灵派去督军,到了营里已是子夜,黑瞎子偏是要拉他喝酒,说出去赏月。
解雨臣哭笑不得地和他喝,军中的酒大半都是灌给马匹御寒的,几杯下去,两人也东倒西歪的扛不住,黑瞎子说我扶你回去休息。便搀着解雨臣走向军中大帐。
黑瞎子的头搁在解雨臣的肩上,解雨臣只听见他说了一大堆不明所以的胡话,整个人就压了下来。
解雨臣被他压的喘不过气,伸手推他,被黑瞎子一把按住手腕,一时寂静得只听的外头漫天砂砾摩擦。
那个吻终究没有碾下来,解雨臣看着黑纱说我们都醉了。
黑瞎子沉下身说,我知道。
那是他们相隔最近的一次。
此外,黑瞎子缄默着,甚至吝啬一个拥抱。
后来潘子转达了黑瞎子的话,黑瞎子说的最后一句,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云胡不喜。
解雨臣坐在府上,窗外柳色青青。
他的房间熏着香,迷蒙的气体袅袅而上,迷幻的香气弥漫了整个房间。
解雨臣被熏的咳了起来,咳着咳着就呕出一口血——
这才是张起灵给他设个虚职的原因。
他身体抱恙,一日不如一日。
春夏还好,到了晚秋和寒冬,吴邪简直觉得他随时随地都会死去,解雨臣还是这样撑过了一个个春秋冬夏。
小花站在他床边,闻着满屋子的药味长大。
解雨臣的身形迅速的消颓下去,像一副骨架撑着偌大衣衫,在回廊上偶尔走动,去国子监翻会儿藏书,都会消磨他所剩无几的精力。
尔后他连走动的气力都没有了,便在府上练字,小花捧着砚台,他沾饱笔,就在纸上拖上长长一笔——
云胡不喜。
再后来,小花为卧床的解雨臣端上汤药时,不慎打翻了火盆,那些墨宝,和着满室记忆,挥之一炬。
解雨臣依稀记得,那个冬天,特别冷,湿寒入骨。

御医·吴邪
吴家世代行医,吴邪的医术虽高超,却也无起死回生之效。
他自责了很长一段时间,解雨臣没挨过那个冬天。
死之前,解雨臣把他、张起灵和王胖子叫来床榻边,把小花推了过去。
吴邪一直不知道解雨臣对这无心之失的儿子是爱还是恨,到头来,也是爱的吧。
张起灵扯过小花,在他膝弯处踹了一脚,小花直挺挺地跪在了床边。
解雨臣望了他们一圈,然后阖上眼,说让他姓……
话语戛然而止,吴邪再听,却是没了半分动静。
三双眼睛都望向地上的孩子,小花犟着头,终是抵不过张起灵的手力,被摁着、实打实的磕了三个响头。
解雨臣下葬的那天柳树还是青的,据说后来因为“柳”和“留”同音,柳树便成了告别的代名词。
潘子也想到了,那天黑瞎子剑指南下,说国在那里,家也在那里,等到明年柳色青青,我们就回去。
小花交给了吴邪来照顾,小孩儿是烦,小花却很懂事,没让他们烦多久。
张启山曾说了,那娃儿,命数不清。
张起灵是知晓的。
吴邪曾欲言又止,他没告诉解雨臣某些事情。
吴邪是知晓的。
春夏秋冬又转几年,吴邪捧着那碗再也喝不进的药出神。
小花躺着床上说我痛……
张起灵抱着他,把那个有着栗色头发的孩子狠狠揉进怀里,龙袍都显得枯朽。
王胖子看了看吴邪,吴邪看了看张起灵,张起灵轻抚着小花的脑袋,然后逐渐往下,像是要为他顺背。
吴邪说,就这样吧。
张起灵点了点头。
屋内响起了“咔吧”一声。
有很多和尚推门而入,慢慢念起了往生咒。
吴邪哭的时候没有声音。
他们终于、什么也没留下。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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