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振堂

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

【秦中心】西有燕鸣·拾柒

◎本文是长篇同人,剧情方面纵横与历史混杂

◎本文更趋近战国群像

◎本文因需要对纵横时间线略有修改

◎本文因需要去除了纵横原创的一些角色(如姬狐),加入了一些历史上存在的人物

◎本文无任何预警,不想剧透,所以如果不合口味请自行退出

◎本文每章tag都一样,可能会出现全文有但这章没出场但tag有的人,因为为了良好体验不想剧透,占了tag万分抱歉

◎本文唯一盖章cp:嬴驷x芈八子,其余的想磕随意(南桐别舞我面前)

◎本文不必担心坑掉,因为基本已完工,应该每周会固定掉落

◎没有bug不存在的,没有ooc不存在的

◎欢迎各位评论区畅所欲言,不过ky的直接爬

◎其余章节请看合集

◎无授权禁止二传二改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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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有燕鸣

      

拾柒

    

  魏冉在乱世中漂泊如此久,第一次觉出怕来。

  他率军从武阳朝蓟城奔袭,路上副将屡次提醒他慢点,因为有些士兵已经跟不上军队的速度落在了后面,这样快的行军即使到了蓟城全军也几乎都会累得连嘘带喘,难以形成有效的战斗力。

  魏冉如何不清楚急行军的弊端,自从领兵后他看过不少兵家的书,其中最为被推崇的无非孙武,在军争一篇里已阐明过急行军的要害——是故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

  他这样急行军,最终估计能如数到蓟城的不过半数人马,而且不带辎重,后续如果和齐国缠斗将会被活活拖死。

  然而魏冉并不想考虑与齐军对垒是胜或败,他只想救出嬴稷,仅此而已。

  临近蓟城之时,路上已多了许多逃难的百姓甚至逃兵,看到军队都如惊弓之鸟般四散而逃,他随手抓了几个询问,得知齐赵一战中赵军溃逃,大部分往蓟城而去,齐军也顺势进了蓟城。

  攻城,一定是所有国君和将军都最不愿打的仗,因为准备攻城器械,垒土造梯诸事都需要至少耗费半年之久,所耗府库军资数不胜数,而且后续攻城的伤亡奇大——然而蓟城的百姓甚至并没有任何负隅之心,他们被子之闹得太烦太倦了,城门大敞,城墙上稀稀拉拉的守卫也仅仅只是螳臂当车,齐国当然不可能放过这么简单的踏平燕都的机会。

  魏冉觉得自己的心跳如阵前擂鼓,几乎比马背上的颠沛更为剧烈,已知晓齐军进了蓟城,然而他猜不到齐军究竟敢不敢动嬴稷。

  嬴稷名义上是秦国质子,质子死,视同宣战,然而燕、赵、齐肯定都想假借秦国之手铲除其余诸国,所以三国皆有保护嬴稷的可能,也都有杀死嬴稷的可能——乱军之中,秦国不可能猜得到到底是谁杀了嬴稷。

  燕国,易太后为了燕公子职当王,杀死嬴稷引秦国攻齐赵;赵国,赵王为了边疆安稳桎梏燕齐,杀死嬴稷引秦国攻齐燕;齐国,齐王为了破坏秦燕赵之盟,杀死嬴稷引秦国攻赵燕——三国从嬴稷之死中皆是有利可图,也皆是险象环生,因为就魏冉身为秦将都猜想不透如果嬴稷死了,嬴驷会如何抉择。

  不过他想不了这么远,想不了这么多,他只要嬴稷活着。

  越靠近蓟城,雪地里尚未被掩盖的残躯就越多,雪的孔隙透出鲜血凝固的颜色,在白茫茫一片的大地上发着粉,每一块异色的底下就埋着一个横死的尸体,瞪大了眼睛望着踏过他的马蹄与脚印。

  嬴稷虽然不善武,然而应该也会逃跑吧,他有没有可能现在已到了常山,已到了易水,已到了北地,已到了……他从没遇到过这些事,从未亲历过战争,也从未只身在郊野活过一天——魏冉发觉自己好像一路上都在异想天开,不切实际的构想被风雪剥去,只留下冷冰冰的乱军与尸体。

  快到蓟城的时候,铺天盖地飞到魏冉脸上的雪突然多了几缕黑色,起初他还未注意,然而后面的将士已经叫喊起来了。

  “将军,蓟城起火了!!!”

  魏冉猛得抬头远眺过去,顿时也发现高墙内鼓起的滚滚浓烟,像一条条钻入云海的黑龙,嘶吼盘旋着不肯散去,空中到处飘的是数不尽的余烬,仔细嗅探还可以闻到焦糊的气息——魏冉一夹马腹,重重一鞭打在马臀上,他胯下的骏马立刻如同发疯般蹿了出去,副将来不及叫住他便已疾驰而过。

  “跟上!”副将扭头大声叫道,“快跟上!”

  然而等他们到了蓟城时,蓟城已成了一片焦土——茫茫的世界里仅剩黑白两色,白的是雪,黑的是余烬。燕都蓟城虽然不及其他国都繁华,然而仍是集齐了一国之力建设的都城,平日为胭脂而来的客商络绎不绝,在街道上与燕国商贩讨价还价,然而此刻昔日繁荣尽皆付之一炬,除了不能被烧着的雪,其余物什几乎全被吞没进了焚天大火里。

  本来副将还在警戒是否有埋伏,然而眼中所见能作为掩体的房屋树木已然都被火烤脆,坍塌在地堆成一堆分不出彼此的样子,地上或许曾有过兵灾的痕迹,然而被雪悄然善后了,一时偌大天地苍茫无边,整座城里空空荡荡,唯有火与雪的声音舔舐着众人的耳朵。

  “将军!”副将扯着嗓子大叫道,“魏冉将军!”

  无人应答。

  军队列阵朝前一点点探着,见地上躺倒的尸体也要仔细辨别一下面目,这些尸体多是老翁或者老妪,花白的头发被火熏得发黑,有些士兵见状用剑尖挑起雪,草草盖在他们的脸上——如果斩下他们的头颅或者耳朵,回去也可算作军功,然而谁又愿意带着不肯离蓟的老人远走他乡?

  剩下的年轻人身上多是明显地有多处伤口,被划破扯开的衣衫里露出来黑红的死血,他们所有人身上都没有一片甲胄,手上也不曾有一件兵器——这些应该就是赵国的士卒了,他们逃进了蓟城,却还是免不了被杀。可能战死之后就已被敌军剥去盔甲拿走武器,只留下一具除了传播疫病没什么用的尸体。

  副将领着他们继续向前,忽然他看到前方有一棵高大的、尚未倒塌的槐树,只是它的树干已经焦黑,黑黢黢的枯枝如同指向天空的怪爪。

  他顿时想起来他们的将军在回营之后曾提过,嬴稷公子应子之的邀请留在蓟城的事,他们都想不明白为何稷公子要一棵蓟城最高最美的槐树。

  “这边!”副将挥手道。

  他们靠近时,魏冉那匹毛发黑亮的骏马正立在皑皑白雪里不住地打响鼻,好像十分焦虑。

  副将走过一堵矮墙,果然如他所料般看到了魏冉。

  整队玄甲的秦军就此噤声了,他们站在化作焦土的都城里,垂首静默地立在北国漫漫的雪中,只有旌旗飘舞,在风中猎猎而响,一瞬间天地似也无声无觉,墙边黑马仿佛唯一的活物。

  魏冉背对着他们跪在焦黑的土地里,一动不动,他的肩脊上已附了一层薄薄的雪,像一个死战于此的将军,身体是他最后的刻碑与坟土。

  他跪了很久,久到几乎已经被埋成了一个雪人,久到几乎以为他真的死去了。

  然而他还是动了,魏冉站起身,雪如松柏上的冰晶漱漱而下,他想转身,然而膝盖似乎不听使唤,在雪里趔趄了一步才站稳。

  魏冉转过头——副将发现他的嘴唇已被冻住了,整张面孔都浮着一层白霜,他用力张开口,皮肉被一点点撕开,血如泉般从他的嘴唇上涌下,一滴一滴砸在地里。

  “跟我去……”他的声音实在太小了,似乎舌头也已僵死。

  “什么?”副将一愣。

  魏冉没有再说话,他推开副将,自顾自地一瘸一拐朝前走去,他冻得太久,膝盖缝像有无数冰锥在扎,不能打弯,甚至不太受命令,然而他就这么丢弃了马,丢弃了他的军队,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副将注意到他除了自己的佩剑似乎还拿着一把剑,只是剑鞘已经被火烧成黑色,如一截槐树的枯枝。

  他一动,整队秦军都如器械般动了起来,黑压压的一片,甲胄摩擦,旌旗飞舞,步履不停,如一只巨兽匍匐在他身后,一寸寸碾过沉默的大地。

  燕宫的门在他眼前轰然洞开。

  魏冉站在门前,影子被拉成一只巨狼,他背后的士卒不用他命令已然冲进了大殿,在漆黑之中摸寻翻找。

  忽然在王座的背后传来一声呜咽,有个士卒从中抬起头道:“将军,找到了!”

  他边说边从王座后拖出一个不住挣扎的人,后者像一条被拽住脖颈的狗,一直被拖曳到魏冉的面前。

  魏冉歪了歪头,声音嘶哑:“燕相,好久不见。”

  子之听到他的声音,突然像找到救命稻草一般来抓他的腿:“你说过你会救我!你说过!你说过!”

  “我说过,”魏冉道,“不过……你要告诉我,稷公子在哪?”

  子之一下愣住了,他嗫嚅半晌,忽然道:“他、他跑了!他跑了!可、可能是朝、朝西,不,朝北跑了!”

  魏冉叹了口气,将那把烧黑的剑举到他眼前:“燕相认识这个吗?”

  “别杀我!别杀我!”子之如见鬼神,吓得一边蹬着腿后退一边大叫道。

  “这是……稷公子的剑。”魏冉轻轻拔出一寸,剑刃仍如清水,“稷儿说……这是他的挚友送他的……他逃亡,什么都可以扔,但不会扔这把剑。”

  这不是秦剑的式样——魏冉相信子之也看得出,然而就因为不是秦剑,所以慌乱中恐怕子之也并未注意到它。

  子之磕磕绊绊道:“那肯定是、肯定是、走、走得急,不小心……落下的!”

  魏冉一脚踹在子之的胸口,将他踹得翻了过去,然而就在一瞬间,子之怀中突然落出个什么东西,在地上磕碰了两下,咕噜噜滚到了黑暗之中。

  士卒替他捡了交到他手上。

  魏冉将它放到眼前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然后又看了一遍,他看得很认真,很仔细,像是丝毫不能有错——他见到它的那一刻,心里最后一丝火苗终于熄灭了。

  这是……姐姐送给稷儿的玉佩。

  魏冉忽然觉得眼前一阵发昏,胸口堵得要裂开,似乎全身的血都要从口中往外涌,他的躯体在发麻,冷得和这极寒之地的冬天别无二致。

  “你——你为什么要藏着它?!”魏冉猛得揪住了子之的衣襟,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

  子之望着他赤红的眼睛支吾着,却始终没有再挤出一句话——除了为了隐瞒死讯,他已经说不出来一句能令魏冉信服的理由。

     

  “王上!”侍从脚下一绊,在地上重重跌了一跤,也顾不上疼马上又抬步朝宫里狂奔,“王上!”

  “做什么!”嬴驷本来在小憩,被他吓了一跳,皱眉道,“这么急做什么?!”

  “武阳那边传来消息,说齐国和赵国开战了!”侍从赶忙从袖中掏出一卷帛书,恭恭敬敬递上,“这是具体事宜,请王上过目!”

  嬴驷闻言一挑眉,顺手接过帛书扫了两眼:“这赵国国力不济,野心倒挺大。”

  帛书上所说之事均是双方兵力、将领、开战时间等等事,至于开战缘由及战况都未详明——估计是觉得此事重要,未及等到战事结束就已先传回来了,算来现下应该已经打完,再过两天之后的帛书就会递达,到时候秦国做个坐山观虎斗的猎人谋定而后动,倒也自在。

  赵国想帮燕公子职称王,以图之后赵燕盟好更易吞并一直视为眼中钉的中山国,不过这赵国兵力悬殊却敢与齐国硬碰,确实是个怪事——难道赵国只是出工不出力,仅仅想让嬴菽看个态度?不是赵国不想帮,而是赵国确实有心无力。

  嬴驷又将帛书展开看了一遍,确实并未再有多的消息。

  侍从见他不以为意,嗫嚅了两声才鼓起勇气道:“恕臣斗胆……”

  嬴驷张开手,帛书轻飘飘落到地上,一旁侍女见状连忙走过来捡起帛书退了下去:“讲。”

  “方才少府采买后宫所需物资,发现胭脂涨价严重,后询问商贾,有人说燕国正在打仗,怕是……”侍从小声道。

  嬴驷闻言一滞——燕国正在打仗?

  昔曾燕国战乱也不少,然而胭脂的供应一直还算正常,如今是齐赵开战,虽然定是为了燕国,然而燕国又未出言又未出力,怎会说燕国正在打仗?

  嬴驷侧头想了半晌,对侍从挥手道:“去请相国来。”

  “诺!”

  张仪本来正在午睡,梦里那是海清河晏一统江山,正看着地图与王上商定到底是迁都安邑还是迁都洛阳,不料脸上啪啪被拍了几下,一时犹如天降百万雄兵将他们又赶回函谷关关着了。

  “王上莫急!待臣——”张仪大叫道。

  “张仪!”苏萱见他不醒,又去拧耳朵,“王上派人找你来了!”

  张仪本来还在想到底是何等厉害人物打得他头晕目眩,结果闻言一下从梦中惊醒,看到自家婆姨面有愠色地看着自己,顿时缩了缩脖子,强辩道:“我、我昨夜挑灯夜读——”

  苏萱闻言伸手狠拧了他一把,顿时把秦国的相国疼得从榻上跳了下来,狼狈之态比之原先在萱苏客栈欠帐偷溜更甚。

  “好了好了!王上正让你过去呢!”苏萱一拍他的背,“早点回来啊,晚上我温酒!”

  张仪到咸阳宫时,嬴驷正在看地图,见到他来了也不回头,只冲他招了招手。

  “张仪见过王上!”张仪向他行礼道。

  “不必——”嬴驷抱臂看着地图的右上角,“刚才武阳有人传信给寡人,说齐赵已经开战了。”

  张仪闻言忙道:“结果如何?”

  嬴驷摇了摇头:“尚且不知,不过也不需要!”

  “齐赵之战,世人皆知肯定是齐胜赵败,”张仪道,“所以赵国为何要战才是王上关心的。”

  嬴驷点点头:“若是为燕公子职,然而耗费如此巨大,寡人都替赵王不值啊。”

  张仪捻了捻胡子,也跟着看起地图:“局势不明朗,臣也不好说——王上还有何消息?”

  “胭脂。”嬴驷道。

  “胭脂?”张仪一愣。

  “少府说,现下咸阳各处商贾所卖胭脂均涨价不少,寡人刚才派人出去问过过往商贾,有传言说这里在交战,”嬴驷手指指上燕的地盘,“我怀疑燕国有祸事!”

  张仪想了半晌,惊道:“齐赵交战在哪里?!”

  嬴驷的手指在地图上梭巡,终于定定地指到了一处:“尚且不知。”

  张仪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他正指着燕国那个大大的“蓟”。

  “这——”张仪倒吸一口气,“若是齐赵在这里开战,那燕国……”

  “燕要亡国!”嬴驷沉声道,“赵肯定不愿齐吞燕,但是赵的所作所为都与之相反,相国,你说赵想做什么?”

  “想逼我们出兵!”张仪道,“赵国倾国之力也不可能与齐抗衡,然而秦赵合兵,便可存燕。”

  嬴驷点点头:“相国恐怕要早点准备使楚事宜了!”

  张仪道:“在使楚前,臣斗胆问一句,王上是要存燕,还是要攻齐?”

  嬴驷笑了下,挑起眉来:“这存燕与攻齐还有区别?”

  “存燕,齐国必不可能为了一个小小的燕国倾尽国力,然而攻齐,齐国可就要与我大秦争争高下了。”

  “存燕,自然是存燕。”嬴驷道,“昔日相国所言‘尚无一国有灭国之力’,岂不正应到此处?”

  张仪点头道:“臣知道了。”

  就在他将走之时,嬴驷忽然在他背后叫道:“张仪。”

  张仪一愣,不知他为何突然情绪陡变。

  嬴驷的声音比方才低了很多:“你说齐赵之战如果真的打到蓟城……是否会……”

  张仪立即反应了过来,他的心也一下被提起,悬在胸口不知所措,只能连声宽慰嬴驷,也是宽慰自己:“稷公子……稷公子定然无事!稷公子若是出事,那便意同宣战,燕赵齐没有一国愿意与我大秦一战!况且魏冉将军还在武阳陈兵。”

  然而他没说的还有——燕赵齐也都想借秦国之手打压其余势力。张仪知道王上不可能想不到,然而……谁又会在这种时刻去想这样的可能?

  他们都不愿去想嬴稷死于战乱的可能。

  嬴驷沉默了很久,终于缓缓道:“……但愿如此。”

      

—————————【拾柒·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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