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振堂

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

【秦中心】西有燕鸣·贰拾贰

◎本文是长篇同人,剧情方面纵横与历史混杂

◎本文更趋近战国群像

◎本文因需要对纵横时间线略有修改

◎本文因需要去除了纵横原创的一些角色(如姬狐),加入了一些历史上存在的人物

◎本文无任何预警,不想剧透,所以如果不合口味请自行退出

◎本文每章tag都一样,可能会出现全文有但这章没出场但tag有的人,因为为了良好体验不想剧透,占了tag万分抱歉

◎本文唯一盖章cp:嬴驷x芈八子,其余的想磕随意(南桐别舞我面前)

◎本文不必担心坑掉,因为基本已完工,应该每周会固定掉落

◎没有bug不存在的,没有ooc不存在的

◎欢迎各位评论区畅所欲言,不过ky的直接爬

◎其余章节请看合集

◎无授权禁止二传二改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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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有燕鸣

    

贰拾贰

    

  芈八子睁开眼时,发现自己已不在静泉宫,而是正站在咸阳宫的大殿里,殿内未点烛火,黑得比夤夜还浓上几分,令她奇怪的是竟然也没有宫人,这座秦国的中心仿佛突然化作了一片死地,已是沉寂许久。

  她试探着向里走了两步,忽然听见有人的咳嗽声,他年纪应该很大了,喉咙似是被风沙磨得一片狼藉,声音嘶哑而低沉,然而又缓又轻,好像再没什么力气将堵住胸口的不适感强行咳出去。

  他咳得断断续续,芈八子听在耳中心也不免替他担心几分,生怕他下一秒就要断气似的。

  她又循声走近了几步,忽的只觉得周身陡然一寒,却已听到长剑出鞘的声音。

  “……谁。”他哑着嗓子,低声呵道。

  “明知屋里这么黑你还不点灯,”芈八子抱怨道,“能看见人就怪了!”

  她话音一落,只觉对面的人似是愣住了,过了许久也未动弹,她正纳闷为何这人又不吭声了,莫不是死了……然而她耳边听到了衣料窸窸窣窣摩擦的声音。

  不到顷刻,芈八子觉得自己眼前骤然一亮,一株烛火颤颤巍巍地出现在了她的视线里,照亮了她面前的一点空间——她忽然愣住了,不知是由于习惯黑暗的眼睛对火光的不适还只是心有所感,眼眶微微有些发酸。

  嬴驷——准确地说好像是是久染沉疴垂垂老矣的嬴驷,他披着枯白的乱发,一双阴沉的眼睛就从后一眨不眨地望着她。

  怎么会梦到这个老东西……芈八子心中暗骂了一声。

  他似乎没有感受到她的戒备,反而忽然笑起来:“你、张仪什么时候……把你接回来了?!”

  芈八子听得莫名其妙,不知道他在讲什么。

  嬴驷见她不回答,脸上的笑僵住了,然而他局促地抓了抓头发,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地偏过头去,嗫嚅道:“寡人……寡人知道你不想见我……寡人知道……你怨我……怨——该怨!该怨!”

  芈八子虽然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然而却好像被他的情绪感染到了:“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

  “不晚、不晚!”嬴驷喃喃道,“你,你这不是回来了吗?以后你就好好待在秦国……寡人一定让他们好好照顾你……对了,对了!”

  他像突然想到什么般,忙转过头探着脖子看她:“张仪、张仪给你带过去的布料你喜欢吗?那都是……都是寡人挑的,你就爱那些个花花绿绿的,寡人知道!你——你过来让寡人好好看看!”

  芈八子看着他的神色,忽然意识到也许这个梦里嬴驷的神智并不很清明……甚至说,他的理智与他的身体一般已是灯枯油尽——她想,至少在梦里,在一个疯子面前,她也许不该计较那么多。

  于是她往前走了两步,让自己被小团的火光完全笼罩在内。

  嬴驷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边喃喃自语边频频点头,似是很满意。

  他暗沉无光的眼睛绽出一点光来:“真好看……真好看……寡人觉得你还和离秦时一样,寡人却已经老了!”

  说完,他自顾自地嗬嗬笑了起来。

  芈八子见他疯疯癫癫,然而心中忽然涌出数不尽的委屈——好似仅有在梦里,在这个疯子国君的口中,她才能听到这么多令她心折已极的话。

  他的宫殿没有百官,灯火只为她而亮;他的眼里没有天下,喜怒只为她而动;他的口中没有谎言,心意只为她而改——芈八子曾向云梦泽的山神泽神许愿过如此一位良人,然而他只是个存在于梦境的疯子。

  “……你为何哭泣?”嬴驷慌忙问道,他在自己怀中摸索了半晌,然而什么也没能摸到。

  芈八子想,这只是个梦,索性无所拘束地闹一场:“因为你的秦国!”

  嬴驷一愣,他使劲地敲了敲自己的额头,似乎是想让自己清醒点,他低声道:“对秦,寡人无愧于心……对你……寡人确实……”

  “无能为力。”嬴驷长叹一口气,“我——老了。”

  他此言一出,突然垂下头去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动作之剧烈似是要把肺都咳出来。

  芈八子看着他,他其实并非老了——而是心力交瘁久染沉疴已行将就木,然而他确实老了……老了的只怕是他肯说出这个字的心。

  他重新抬起头,望向她的眼睛亮亮的,似乎像一头乞怜的兽:“你不知道……你不知道……在龙门相王的时候,义渠骇掳你走,那时候吉时已到,寡人就要暂缓王典去找你——但是后来……我老了,我不行了,寡人不能……不能……”

  “龙门之时……”芈八子细细想了半晌,“是嬴疾救回了我,不是你。”

  嬴驷沉默了许久,点头道:“对。”

  “也许……你真的爱我,”芈八子一眨眼,眼泪便顺着脸颊滚落,“只是永远不如秦国。”

  嬴驷也轻轻地笑了,这一瞬间啊,芈八子好像又感觉他恢复了一丝清明,秦国的君主仍在他体内,而不是仅仅一个孤零零的嬴驷。

  “八子,如果寡人不是国君……你还会爱上我吗?”

  芈八子被他问得呆住了,她好似一直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好像嬴驷这个名字生来就是被与秦国的王位牢牢锁在一起,她没有想过任何其余的可能,她允诺他、嫁给他、爱上他、怨憎他,全都只是因为他就是秦国的王。

  芈八子轻轻摇了摇头。

  “寡人时日无多了,”嬴驷道,“……你要想恨就一定要恨得长点——人要是老了,总会容易忘事。”

  芈八子心中一动:“你……怕我忘了你?”

  嬴驷没有再说话,他望着她,看得很用力很用力,似乎要将她刻到心上。

  他的眼睛从没有这么亮过——这是芈八子第一次如此真切地看着嬴驷哭,没有任何声音,没有任何痕迹,清澈的亮光在他眼里转瞬即逝,犹如洇入一团浓墨之中。

  “我老了……舍不得……”他喃喃道。

  我舍不得——芈八子的眼睛轻轻一合,眼泪如此轻易地流了下来。

  如果她在立储风波中被构陷时,嬴驷要是肯说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话,是不是她都不会有这么多的怨憎?

  也许……也许他只有疯了的时候,才会这么不顾一切地来爱她。

  芈八子向他张开手臂,顷刻被嬴驷拥入怀里,她靠在他的胸膛上听着杂乱的呼吸心跳,犹如欣赏着一场波澜壮阔的海潮——梦如此真切,又如此虚假,她甚至已然难分辨自己是否在恨他。

  她觉得他的身体逐渐冷却、僵硬、化作一缕烟尘——于是梦就在这样不可捉摸的时候醒了,似乎是嬴驷在最后的时刻将她推离了生与死的界限,使之重返世间。

  芈八子猛然睁开眼,发现枕上已湿了一片,然而天好像还暗着,她摸索着点燃火烛,眼前映亮的只有静泉宫的寝宫,而非咸阳宫的大殿。

  她披上狐裘,举着灯烛朝外走去。

  门一推即开,然而门外的卫尉皆是一脸戒备地望着她——

  “是不是有谁来过?”芈八子低下头,突然发觉门槛边似是有株红梅。

  “没有!”卫尉齐声道。

  芈八子蹲下身去想把它捡起来,然而她拂了两下雪沫也没发现枝杈,她只得伸手去拈花。

  芈八子忽然一愣——她将手指举向眼前,只见指尖上泛着猩红的痕迹。

    

  “王上——你真的要答应张仪与秦国合盟,与齐国断交吗?”郑袖微微一扯熊槐的衣袖,娇嗔道,“不用再与大臣们商议商议吗?”

  “哎,今天这是怎么了,爱妃也听说张仪使楚的事了?”熊槐本来想躺下去,闻言想躺也躺不住了,歪在枕头上叹气,“寡人从他来后就没消停过,本来想着爱妃这儿能安静些……”

  郑袖听出他话里话外的不满,柔声道:“臣妾只是想替王上分忧……”

  “爱妃有这个心就行了,”熊槐听她所言颇为受用,牵起她的手道,“不过我楚国这么多忠臣良将,这些事还不用爱妃来操心。”

  他自诩这话说得没什么不对,然而郑袖闻言却突然落了两滴泪下来,只听她低声啜泣道:“王上是嫌臣妾添乱了吧!”

  熊槐见她一哭就慌神,赶忙道:“爱妃你这就喜欢多想——你要是真有兴趣,那寡人自然要听听爱妃的谏言!”

  郑袖这才止住哭泣,一副梨花带雨的样子看得熊槐更是动容:“臣妾哪敢说谏言……只是听见朝堂上都在议论……说秦国要许大王六百里地,还说要送……要送漂亮的秦女为大王侍妾……”

  她这一言毕,又泫然欲泣,熊槐忙拍了拍她的手背聊作安慰。

  然而他在心里大骂了遍那群光吃空饷不干正事的臣工,平日谏言不见什么万全之策,这等鸡毛蒜皮却要说一嘴——这下可好,他这个爱妃得知了这等大事,如何不觉得天塌地陷,要来找他哭诉一番,这些个美貌佳人,恐也是难以留下了。

  熊槐在心里叹了口气,现在他总不能锅里的没吃到先把碗打了,于是转头安慰道:“爱妃把寡人当成什么人了!寡人是那种垂涎美色的人吗!寡人还不是为了那几块地,那……那可是我们楚国老祖宗的地盘,寡人要是能收回它岂不很好!”

  郑袖捏起袖子揩了揩眼角,轻声道:“大王一心为国,臣妾自然是知道的,只是怕那些……女子,用美色迷惑大王……”

  “哎,爱妃怎么总喜欢担心这些没有的事!”熊槐听她三句不离佳人,自己怎么也绕不开这个话题,不免有些烦了,“是不是谁又给你送了什么狐裘南珠,让你特地来和寡人提不要答应张仪的事?”

  郑袖先是一怔,然后又一副委屈地样子望向他:“大王眼里……臣妾就是这样的人?”

  熊槐本来想她私下接受贿赂也不是一次两次,然而郑袖自身位分不高俸禄也低,后宫里难免多有花钱的地方,收点贿赂办点小事,只要不是什么太过分的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过此刻又怎么可以当着她的面说她平日也没少收礼。

  “当然不是!”熊槐笑道,“爱妃这是爱寡人,所以要嫉妒这些个佳人!”

  郑袖闻言偷偷莞尔道:“……善妒也不是什么好词!”

  熊槐哈哈大笑,边笑边来揽她的肩膀:“寡人觉得好!上次那个魏女进后宫,你说不嫉妒,寡人还不乐意呢!”

  听到他提起魏女,郑袖忽然眼神一暗,露出一抹阴鸷的神色来——昔曾魏国送来个美人,倒是引得熊槐日思夜想,盛宠一时,甚至连她都冷落了,虽然后来她略施小计除去了这个不顺眼的东西,然而每每回想此事还会令她不快。

  “大王还记着她呢?”郑袖忽然道。

  “怎么可能!”熊槐一愣,忙解释道,“她鼻子都被寡人割了,人也被没籍下狱,寡人想她做什么!”

  “唉,”郑袖叹了口气,“原本臣妾把她当妹妹那么照顾着,谁能想到她却那么厌恶大王的气味……每次见到都要捂着鼻子……臣妾也劝过,然而好像也没用!”

  “哼!不要提这个女人了,寡人想起她就来气!”熊槐经她一提,也回忆起原来魏女见了他都要捂着鼻子,似是像怕臭一般。

  “那大王,张仪说的事……”郑袖话锋一转,又回到了原点。

  然而此刻熊槐早已没了再去欣赏美人的兴致,胡乱地摆了摆手,不耐烦道:“寡人要地,不要人,这样爱妃可以放心了吧?”

  郑袖闻言喜道:“大王圣明!”

     

  楚王派人到了驿馆,张仪本来还以为是要逐他出楚,正好整以暇在床上打哈欠,然而却是闻听楚王要答应他的合盟之请,顿时如遭雷击,在床上挣扎了两下觉得头晕目眩好悬没跌到地上去。

  “秦相这是怎么了?”使臣见他狼狈之态忙惊道。

  “我……我这不是高兴吗?”张仪苦笑了下,强行忍住惴惴不安的内心,“……阁下这是?”

  “我王说派在下与秦相一同回秦国,将盟书补齐,再一同带回来。”楚使躬身道。

  “这,”张仪挠了挠脸,“楚王有、有必要这么操劳吗?”

  “诶,秦相这是哪儿的话,都是为了楚秦交好,这不也是秦国的意思吗?”楚使忙道。

  楚秦交好——张仪腹诽道,恐怕天底下最不想楚秦交好的就是他了,他是怎么也没想到楚王真的一见了商於之地眼中就再无其他了,昭阳和芈原那么劝也没劝住,还有那个郑袖,估计也拗不过这一心要地的楚王。

  楚王这样敢与齐断盟与秦交好,就不怕秦齐合盟打他楚国吗?!张仪一时间脑子里思绪万千,怎么也没想通为何楚王敢如此轻易就答应这种一看就不靠谱的合盟条件。

  他现在再追悔莫及已是无甚大用了,现在最关键的是他既要骗过楚王,还要想如何与王上解释——解释他为何阳奉阴违,还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将商於六百里这么大方地许给了楚,甚至还带着一个楚使浩浩荡荡来他秦国要地。

  一想到到时候宣楚使进殿,王上必是不知所以,他还要解释发生了什么就觉得头疼欲裂……或者王上和他一起头疼欲裂,想想王上现在估计还在为稷公子芈王妃的事茶饭不思夜不能寐,现在他这个本该排忧解难的相国却要带着一屁股烂摊子回去。

  他只能希望王上已恢复了理智,不再一心想与齐交战……哎?

  张仪灵光一现,如果王上已经病愈,那使楚未免不是歪打正着之良机——秦国打齐是顾虑重重,然而此一来齐楚交恶,秦齐联盟打楚恐怕是个好时机!

  虽然齐国作为盟友恐怕也靠不住,然而至少能确定齐不会援楚,那样秦楚在家门口打一架未必占不到便宜……就是嬴疾已率大军出征,恐怕要拖延些时日才好。

  张仪一瞥一旁的楚使,计上心头。

  “这邦交之事,应该是你们的左徒大人司掌,怎么今天不见他?”张仪心道要是芈原在,他恐怕这等拙劣伎俩也难成事。

  楚使闻言叹了口气道:“现今的左徒乃上官大夫代职,芈原顶撞王上过甚,已被贬为三闾大夫。”

  本来楚国的左徒一职总领王族事务,然而三闾大夫仅仅只执掌昭、景、屈三姓,乃是左徒的属官,恐怕楚王也是要给芈原个教训看看,让他受受这个委屈——这楚王眼界不足,然而处置起唱反调的忠臣来不免有一手。

  张仪虽不喜芈原,然而仍是敬佩他爱国之心与之入则主内政外则主邦交的能力,更拜服其文采华章,此刻听到他近况如此,不免还生出些许兔死狐悲之感。

  不过对秦国来讲,芈原一行人失宠,倒确实是个大好的良机。

  

—————————【贰拾贰·完】—————————

     

帘外雨潺潺,春意阑珊。罗衾不耐五更寒。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

独自莫凭栏,无限江山。别时容易见时难。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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