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振堂

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

【秦中心】西有燕鸣·贰拾伍

◎本文是长篇同人,剧情方面纵横与历史混杂

◎本文更趋近战国群像

◎本文因需要对纵横时间线略有修改

◎本文因需要去除了纵横原创的一些角色(如姬狐),加入了一些历史上存在的人物

◎本文无任何预警,不想剧透,所以如果不合口味请自行退出

◎本文每章tag都一样,可能会出现全文有但这章没出场但tag有的人,因为为了良好体验不想剧透,占了tag万分抱歉

◎本文唯一盖章cp:嬴驷x芈八子,其余的想磕随意(南桐别舞我面前)

◎本文不必担心坑掉,因为基本已完工,应该每周会固定掉落

◎没有bug不存在的,没有ooc不存在的

◎欢迎各位评论区畅所欲言,不过ky的直接爬

◎其余章节请看合集

◎无授权禁止二传二改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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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有燕鸣

      

贰拾伍

     

  寒月如水,清光如注,府里一方石案上摆着一壶滚热的茶水,杯中映月,月中又照出院中落了叶的枯木,枯木下端坐着个清矍的身影,正望着一轮圆月发愣。

  易太后甫一走进后院的门就瞧见了他的背影,稍一挑眉道:“都这个时辰了,你怎的不睡觉?”

  那人听到声响赶忙回过头来:“当然是在等姐姐回来!”

  只见皎白月下正是早该葬身于蓟城火海的嬴稷,他的脸上并无被火烧灼过的痕迹,一双乌黑的眼睛映着月色生光。易太后没有显露出什么表情,她这个弟弟一贯嘴甜,她领教得多了也便不那么当回事,这时猜到他应是忧心前方的情况,焦虑得睡不着。

  “蔺城丢了。”易太后道。

  “父王派人来了?”嬴稷眼睛一亮,忙问道。

  “是公叔亲自来的,”易太后望着他道,“拔了城,还虏去了赵庄将军。”

  嬴稷初听前半段时脸上本还挂着欣喜,然而听闻赵庄将军被俘获之后顿时又怔住了——他与赵庄相处的时间算不得长久,然而昔日在蓟城中正是由这位将军抢了自己出来的,此时听到他有不测之祸,如何不生出点难受。

  易太后凝视他半晌,又道:“公叔还派兵捉了魏冉将军,估计已押解回秦了。”

  嬴稷心中一沉,面上一瞬间露出痛苦的神色——易太后并不瞒他,虽然他这个弟弟有些个奇谋诡计,然而终究还是个半大小子,心中藏不住太重的事,只能任由它们摆上脸来。

  易太后偶尔觉得如此逗弄他也算是件好消遣,于是稍稍一弯唇角,抬眼道:“弟弟后悔了?”

  嬴稷经她一问,踟蹰半晌,却也不知如何作答。

  他想过舅舅会落得如此下场吗?自这一路的坎坷而来,他不会想不到。魏冉去蓟城寻他,如果他心有悔意,便该现身,消解横死的谣言——然而嬴稷没有,那日他曾闻听魏冉领军进蓟城,醢杀子之的消息,但他也只是毅然随赵庄将军回赵,仅仅心中不好受罢了。

  后来姐姐安慰他,说以后的日子里做这种抉择的时刻不会太少,两难的境遇更是许多,如此过于挂心反而误事。

  嬴稷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他眼里满是犹豫与痛苦,易太后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轻轻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这对姐弟在北国这片猛恶的风暴里同时想到了他们的父王,那个搅动列国风云的秦王,他最擅长如此做派。

  他曾牺牲过他们,却又对他们负疚,余生不得不被哀痛淹没,变成扎在心上的利刃——易太后光是设身处地地想想他的一路,就已觉得窒息,甚至有种要把自己逼向绝境的感觉。

  她在这些日子里逐渐理解了父王,恨意弥散,只是不愿原谅,也不愿嬴稷再重蹈他的覆辙——很多的牺牲皆是不可避免,所以千万不要拷问自己的内心,把自己逼成一个歇斯底里的疯子……让那些牺牲随风而去,仅仅考虑他们所换来的当下便好。

  嬴稷这时却如何懂得这些,他只是想到自己的死讯如果传回秦国会怎么样……他离秦质燕就是因为要保下娘,然而如果娘知道他死在蓟城了……

  他的想象戛然而止——嬴稷警告自己不可以再想下去了……再想下去他肯定要求着乐池和姐姐将他活着的消息带回秦国,然而如果他在此心软,那他之前所布局的一切都将灰飞烟灭。

  嬴稷仍记得蓟城那个清晨,空气湿冷入骨,从客栈的窗可以一直看到蓟城皑皑的城墙,秦渔阳的尸首就垂在那儿,他好像暴雪中的骄阳,一直烧一直烧,烧得嬴稷坐卧难安,心上似是被压上了千斤巨石。

  秦渔阳,这个本是被人安排来杀他的刺客,却是他自记事以来所遇过的最交心的友人——尽管他是被派来杀他的刺客、尽管他们相识不过半个月、尽管他们已天人永隔,然而嬴稷每每想起秦渔阳,想起他如蛮夷般的面貌,心中总要惘然几分。

  嬴稷曾自诩自己读过许多圣贤书,知道前代多少风云,而且贵为秦国公子,各式各样的人和物悉数见过不少……然而秦渔阳站在易水边,轻飘飘一句“卫之亡也,以无道也。今有臣若此,不可不存”,他说这句话时的慨然和清醒令嬴稷如遭棒喝,他所想到种种君臣之道皆在这样的大义下化为齑粉,他的灵魂横遭拷问,他的思想自惭形秽。

  那一瞬间嬴稷忽然明白了这世上不是只有君和臣,这个世上还有许多如秦渔阳这般的人,身处泥泞,心向云霓。

  嬴稷曾想着安安稳稳好好生生过这一辈子,然而他发现自己没办法面对秦渔阳的眼睛——虽然他从未想过自己会登位变成齐桓公那般的霸主,然而秦渔阳却想他是个如齐桓公般的人,可以帮一帮燕……至少替它说句话,不要冷眼旁观羸弱的它无声无息死在风雪里。

  秦渔阳甘愿以命相赌,赌嬴稷的一颗真心。

  他赌赢了。

  当易太后走进客栈,嬴稷看到她和自己有几分相似的面容,忽然心中一动,冒出了连他自己都不敢相信的念头。

  嬴稷从不知自己可以如此大胆。他的手心全是冷汗,然而当他搭上腰间垂挂的剑时,那种令人焦虑的怔忡戛然而止,他的神智稳定了下来,变得如冰雪般明净而透亮。

  于是他向易太后央道——我想和姐姐单独谈谈。

  于是这座冰天雪地中的小客栈变成了他这个初出茅庐的弈者的棋盘,嬴稷和他的姐姐共执一棋,他们骗过屋外的魏冉、骗过城内的子之、骗过相接的乐池、骗过千山万水外的父王……这是嬴稷第一次对他的父王撒了个弥天大谎,他终于和姐姐走到了一路,为了保住燕国,他不得不以自己的死亡骗取秦国的插手。

  其实他本可以和魏冉商讨,然而嬴稷那时觉得不该为己私欲将舅舅拉下水,虽然始料未及的是魏冉在他死后居然会贸然出兵包围蓟城来寻他——他的小算盘在魏冉身上落空了,至今仍负疚于此。

  再等一等……嬴稷咬着牙将这些过量的不安压下,等到燕国真的安定下来,他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父王和娘亲,他活得很好,只是任性了一回。

  “姐姐后悔吗?”嬴稷看向易太后的侧脸,忽然问道。

  易太后遭他反问,微微一愣道:“我后悔什么?”

  嬴稷垂下头,似乎有些自责:“姐姐站在明面上谋划了这些,免不了被人说长道短。”

  易太后闻言哈哈大笑:“列国诸多游士的口舌是最无用的东西,他们觉得我阴狠,觉得我不择手段,这些又算得了什么?只要燕国存,他们尽管说去!”

  然而她笑完却扭回头认认真真看了看她的弟弟,她偶尔觉得他在长大,偶尔又觉得他还年少,把她想得这么好——其实悠悠之口未必是虚言,她会为了燕国杀了嬴稷吗?答案是肯定的。

  她肯为了燕国杀掉任何人,继子、弟弟、孙辈……甚至是她的父王——只要有必要,只要她做得到。

  易太后忽然想到,会不会有一天嬴稷这样的好孩子也会变成她和父王的样子,杀伐果决,心如沉铁。

      

  “哟,相国来啦!”天佑刚拎起一壶温好的酒,就见门外似有人往这边来,稍一留意便认出是张仪。

  桌旁的楚使闻言赶忙停箸,起身相迎。

  他刚一站到门边,就见张仪正满面春风大步朝里走来,见他在门口忙站定了施礼道:“先生在秦国吃住还习惯吧?”

  楚使忙躬身回道:“有劳秦相照应,这儿一切都好!”

  “好好好,”张仪连声道好,熟稔地扶住他的胳膊往里带,“不瞒先生,张仪一直忙到现在,水米未曾粘牙,先生若是不嫌弃,不妨拼桌喝几杯?”

  “秦相这是什么话,”楚使边笑边将他引到桌边,“秦相请!”

  “慢!”张仪捻了捻胡子,扭头看向天佑道,“还不快去多做几个菜来,怎么能让先生就吃这些!”

  “哎,好嘞!”天佑赶忙应了,将手上的酒瓮端正地摆在桌上,这才满面笑容地下去备菜了。

  张仪见他掀开挡帘走去了后院,这才回首对楚使笑道:“先生请坐!”

  楚使和他又互相在桌边恭维了几句,两人这才面对面坐了,张仪拿过一只酒樽摆上桌,兀自揭开酒瓮的封口,给楚使续满了一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这可是今年官坊酿的冬酒,”张仪吸了吸鼻子,空气中都是微辛的酒香,“先生往日喝惯了楚国美酒,不妨试试秦酒如何?”

  楚使忙道了声谢,端起酒樽呷了一小口,笑着称赞道:“这秦酒色清而味厚,却是列国难求的好酒!”

  张仪笑着与他推杯换盏,期间天佑来温了几壶酒,又上了一些个平常少有的羊肉与鱼——一般的人家一年也吃不了一回,只是张仪职务之便,时常会带一些肉食回来。

  张仪拉着楚使吃喝,席间一直在谈论些酒肉烹调之事,后又说起楚国与秦国的风俗差别,俩人都是精熟于邦交,言及这些事自是件件如数家珍,主客相谈甚欢,时不时还会大笑不止。

  然而眼见天色由黛转黑,楚使却渐渐心思发沉,只能强颜欢笑地陪着张仪附和两句——他们估摸吃喝了一个多时辰,然而张仪在席间却不曾提过半点合盟之事,按理说他去见过了秦王,该是有个结果,此时却绝口不提,端得让楚使心中打水七上八下的。

  张仪偷眼瞟了他一下,看他笑得勉强,眼珠也总爱追着自己看,似是有不少话想说。张仪拿起酒樽,抬手又喝了一口,长袖遮住了他的面孔,又将楚使将要说出口的话憋了回去。

  其实张仪何尝不知楚使想要问什么,无非是关心合盟的那六百里地罢了。

  张仪放下酒樽,见楚使杯中已空,忙去拿酒壶,不料中途被拦住,只见楚使面上微红,摆手道:“在下不胜酒力,再喝下去怕是要醉了,人一醉难免丑态毕露,难入秦相的眼!”

  张仪眯着眼笑道:“何须担心这些!今日你我二人皆有好事,定要痛痛快快大醉一场!”

  楚使闻言眼睛一亮,赶忙伸手搭上他抓着酒樽的手道:“秦相此言何意?!”

  “诶,楚使何必明知故问呢!”张仪拍了拍他的手背,“有益于你我的事,那肯定是合盟之事!”

  楚使面上放光,连声叫好道:“可是秦王答应了修正盟书之事?!”

  “正是!”张仪正色道,“商於六百里,我王说本就是你们楚国的,现如今物归原主,大家都高兴!”

  “甚好甚好!”楚使说了一长串称赞秦王的话,这才又悄声道,“不知盟书的修订……”

  “诶——”张仪咂了咂嘴,装作不快道,“仪饮了酒,如何写得了这种重要盟约……今日你我不妨在这儿大醉一场,明日一早酒醒后我写了再差人送到此处予你!”

  楚使本来猜测合盟之事还要多费周折,已做好要在秦国僵持多日的打算,此时听到张仪说明日就可办妥顿时喜上心头,忙满面红光地替张仪斟酒。

  两人就这么吃吃喝喝讲讲笑笑,一直聊到天佑挑亮了烛火,暖色的光顿时铺满了凝重的夜色,菜碟和酒壶空了一堆,深色的陶面上呈着窗外浓浓的清月,也映照着两人醉得通红的脸。

  张仪看着楚使醉意蒸腾的脸,稍稍一扶桌面,唤来本趴在一旁小憩的天佑:“你去帮我把马牵来。”

  他又回首握住楚使的手,笑道:“今日……喝得尽兴……待明日事办妥,我们再……好好一叙!”

  楚使也自觉胃中火烧火燎的难受,见他要告辞,心道一声侥幸,再喝下去可能他也就要醉倒在当场。

  楚使和张仪一道起身,两人摇摇晃晃走到门外,天佑已从马厩牵来了马,正待张仪打道回府。此时更深露重,夜风一吹身上顿起一身鸡皮疙瘩,张仪拢了拢衣襟,向楚使弯腰施礼,只是好像头重脚轻,差点一下栽到地上去,天佑赶忙来扶了把。

  “相国,你都喝成这样了就别骑马了吧!”天佑被张仪一靠,浓重的酒气扑鼻而来。

  “……无妨!”张仪搪开他的手,兀自接过缰绳就翻身耸动着要上马。

  天佑见他连使了两次劲都没上去,尴尬地朝楚使笑了笑,忙过去在下面推他的大腿,张仪这才借了力坐到了马背上,又冲楚使点了点头便要走。

  楚使望着他在马上歪歪斜斜的身形,心中已然在畅想着明日拿到盟书回楚国后的情境,正自乐不可支,然而忽见马上人影一斜,他的心也跟着猛得一颤,慌忙要跑过去,只是喝多了酒,腿脚汤饼似的发软。

  天佑比他先一步跑到近前,只见张仪正勒住马弓了腰大吐特吐,地上的秽物越来越多,一时空气中弥漫起一股令人反胃的酸气,熏得楚使纵使隔了几丈远也觉胃中翻涌。

  不过见他只是醉酒呕吐,楚使当即放了放心。

  “相国!”正当他脑中混沌发晕时,天佑忽然大叫了声,嗓门之大骇得他几乎立刻就清醒了几分。

  楚使还未及看清,张仪已从马背上坠了下来,猛得摔在了那一地的秽物里,他疼得闷哼一声,接着便扶住自己的肋条处连连倒气,似是伤了心肺要紧得很。

  天佑顾不得腌臜想将他从地上扶起,然而稍一动张仪便又叫嚷出声。

  “去……去套辆车,送我回府里……”张仪气息奄奄,一副顷刻就要断气的样子。

  这番变故楚使如何能料想到,只呆在了原地愣愣看着张仪坐在地上动弹不得,片刻后他才道:“秦相……是觉得哪儿不舒服?”

  张仪并不接他的话,只是叫疼。不一会儿功夫,静悄悄的街上顿时赶来三四辆马车,从上面钻下不下五个大夫,霎时将张仪身边围得水泄不通。

  大夫们围了片刻,替他暂且包扎了番,这才纷纷退到旁边,楚使这时的酒也醒了,忙贴到近前问道:“秦相伤势如何?!”

  大夫摸了摸胡须,摇头道:“老夫看了看,恐是坠马跌断了骨头,虽伤重然而并无性命之忧,大人切莫太过担心。”

  楚使闻言稍稍定下心,思来想去又追问道:“那依大夫看,要修养到何时才能好全?”

  大夫眨了眨眼:“老夫只是粗略看了下,出了这等岔子,等会宫中定要派人去相国府上细细诊断——老夫可不敢妄下断言。”

  楚使长叹一口气,望着地上呻吟不断的张仪显得十分郁卒,终是喃喃道:“唉!本来今日大喜,怎么能料到竟出这样的祸事!”

    

—————————【贰拾伍·完】—————————

           

首先感谢各位同好看到这里,也算是两三个月的陪伴了

           

然后就是,本文无限期停更

         

下次再会随缘随缘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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