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振堂

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

【黑花】白日焰火

继续搬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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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日焰火

  解雨臣听见一声爆鸣。
  他被扰得无法安睡,披衣起来掀开窗帘一角向外眺望,天色惨白,只听得到一串串炸响在远方爆开,他看不见那些冲上青霄的焰火。
  白日,焰火。
  白色蒙蔽了光。
  解雨臣有些索然地拉上窗帘,走到桌子前,昨晚他忘了关电脑,屏幕亮着,上面刷新了最新的新闻——
“D城碎尸案取得突破性进展,在某仓库找到疑似嫌犯指纹。”
  解雨臣骂了声老母,鼠标继续下滑,一张仓库图片加载完成,他住的小旅馆楼下那个仓库。
  他仔细回想了遍,发现一切都败于他的洁癖上,让他只去在意手套上的碎肉与血渍,然后丢掉了这唯一的防护工具。
  鼠标继续下滑,这条新闻已经完结,取而代之的是情人节哪个明星名人求婚或者送给恋人十几克拉的钻石什么的。
  哦对,解雨臣才想起来,今天情人节。
  这时屏幕右下角跳动的图标终于引起了他的注意,他点开那个一片黑的头像,消息立刻弹出。
  baabgai 8:31:26
  Dear,情人节快乐。
  这让解雨臣有了点愉悦的好心情,打了个“同快乐”过去。
  baabgai 8:40:39
  我今天很忙,得加班,你要花吗?
  解语花 8:41:02
  别太晚。
  baabgai 8:41:35
  收到,会带玫瑰去的。
  解语花 8:42:06
  这是正式确定关系?
  baabgai 8:42:51
  这玩意儿随你理解吧,难不成我进门说一句“初次见面”?
  解语花 8:43:20
  得,你别和我贫,我等着就行。
  baabgai 8:44:01
  操他妈的就情人节事儿多。
  解雨臣看他骂完最后一句,头像暗了下去。
  鼠标在手中咔咔两下,记录删除的一干二净。
  解雨臣拔掉电源,出门时扣了顶线织帽在头上。
  他在楼下买了杯豆浆吸溜着朝着仓库方向走去,那里四边都拉了警戒线,穿着制服的警察站在外面逐走闲杂人等,解雨臣看见他们的腰上都别着配枪,估计进去销毁证据是不可能了。
  那么会判几年?十年?十五年?无期?死缓?死刑?
  解雨臣其实不太在乎死不死,人们怕的都是死亡的附属品,比如无法再见的亲朋好友、死亡之前的剧痛、以及无尽的黑暗与孤独。他不怕这些,或者说他早就都经历过了,昨天他刚刚亲手杀了这世上最后一个熟识他的人,他的仇家。
  哦不对,不是最后一个,如果他今天有个愉快的夜晚,baabgai就是最后一个。
  他们是两年前认识的,在某个有关刑侦的社交平台上,baabgai和他因为某场虚拟案件认识,并在一年前跟他表明了心迹。
  baabgai说话总是像个流氓,通过电缆都可以让解雨臣体会到这种扑面的气息,以至于解雨臣经常怀疑他是一个五毒俱全的罪犯,要不然他也不会和思维严谨的解雨臣在案件分析上不分伯仲又表现的像个痞子。
  baabgai不置可否,他的话通常都是半真半假,解雨臣觉得他说的最真心的一次是表白。
  那天解雨臣的qq聊天框给baabgai刷了一屏,加粗的红色字体,全都是一句话——
  和我在一起,同意就可以了,不同意我继续追你。
  解雨臣哭笑不得地答应了这个流氓,其实如是说,他的心里在那一刻炸开了小小一束火花。
  然后baabgai说,“我们见面吧”。
  解雨臣有些可惜,因为他那点小小的洁癖很可能导致他不能和baabgai拥有未来,虽然是两个男人,不过总比人鬼情未了好。
  他再看了眼仓库,发现有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通过了警戒线,进入了仓库。
  这是法医吧?
  解雨臣没多停留,他觉得自己必死无疑,还不如好好享受下所剩无几的时间。他边走边刷着那个刑侦网站,然后把自己所做的碎尸案经过润色发上去,在“模拟罪犯”那一栏寻求脱困方法。
  很快就有人回复,不过无一例外都是在骂罪犯蠢的,因为洁癖留下这么大一个破绽,让前面无迹可寻的手法功亏一溃。
  解雨臣有点郁闷地关了手机,在步行街里闲逛,擦肩而过的都是些有说有笑的情侣,他突然想到如果他逃过这一劫,明年情人节他会不会和baabgai这样走在大街上,享受瞩目的视线,说实话,他喜欢这种与众不同的孤独。
  “叮——”手机提示音。
  解雨臣滑开屏幕,发现有了新的回复,是个混的比较熟的人了,问他为什么不去找baabgai看看。
  一语中的,解雨臣把案件复制粘贴,从腾讯把消息发给了baabgai。
  baabgai的头像是灰的。
  他有些无聊地踱进餐厅,点了一份情侣套餐,感受着那些情侣们射过来的异样眼光,肯定都在吐槽他打肿脸充胖子。
  解雨臣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座位,心说有什么办法呢,那个人还没来,而且应该永远见不到了。
  他心烦意乱地用刀叉切割着餐盘里的玫瑰花,碎末像血一样。
  他再一次看消息,没有任何音讯。
  解雨臣有些绝望了,出了餐厅就直奔着小旅馆去,怎么着也得吃饱喝足睡一觉,再让警察来逮着。
  他拧开房门,想了想推开窗户,他的房间在六楼,他有点想在警察抓他的时候翻窗跳下去,好歹享受一下迎风而堕的经历。
  他整理好衣服洗了个澡。
  他打开电脑写了封信给baabgai。
  他删掉记录躺在床上睡觉。
  他睡着了,电脑还开着。
  他的baabgai,头像亮了起来。
  ……
  解雨臣再醒过来时,离他睡着过了三个小时,他爬起来摇晃鼠标打开锁屏,新闻再次蹦了出来——
“D城碎尸案即将告破,在某仓库中发现物证若干,预计晚十点可以收集完毕。”
  底下有个视频链接,解雨臣点开,应该是中午解雨臣吃饭的时间拍的,他看见屏幕上出现一个中年警察——
“通过一上午的工作,案情有了突破性进展,当然主要是归功于我们的法医们,情人节加班导致哀怨声连连啊,哈哈……这是我们省里派下来的齐法医,对对对就是那个带墨镜的,别人都喊他黑瞎子,和东北黑熊的名字一样的……这是我们的……”
  解雨臣懒得再听他絮叨,点了右上红叉。然后打开消息框。
  baabgai 15:01:12
  喂你真名叫什么,我好写贺卡啊。另外那个案件罪犯估计是没救了。
  解语花 18:06:58
  解雨臣。哦,那就不想了,你早点来吧。对了,你的名字?
  baabgai的头像又一次黑了下去。
  解雨臣点开那个刑侦网站,跟那个和他俩混的很熟的人私聊。
  解语花 18:08:24
  在?
  虫子 18:09:05
  在在在
  解语花 18:09:52
  baabgai本名叫什么?
  虫子 18:10:06
  哦你还不知道啊,baabgai是蒙古人,“baabgai”在蒙语的意思是“熊”。
  解语花 18:10:45
  什么?
  虫子 18:11:31
  他叫黑瞎子啦,黑瞎子在东北那边是称黑熊的土话。
  解雨臣感觉这名字似乎听着熟悉。
  黑瞎子……?
  他扫到旁边的历史记录,里面那个视频链接。
  ——“这是我们省里派下来的齐法医,对对对,就是那个带墨镜的,别人都喊他黑瞎子。”
  黑瞎子!
  他是接手自己案件的法医!
  解雨臣突然觉得有点崩溃,他刚刚把整个案件经过都发给了黑瞎子,还有他的地址。
  他完了。
  解雨臣靠着椅背默然。
  然后他清晰地听见,敲门声。
  他来了。
  怎样也逃不过了。
  他完了。
  解雨臣自暴自弃地打开了门,门外是个带着墨镜的男人,抱着一大捧蓝色妖姬。
“你好,逃犯先生。”男人笑着把花递给他,“初次见面,我叫黑瞎子。”
  解雨臣接过花束,转手放在桌上——他出手很快,像携风的隼。
  黑瞎子似乎早已料到,掰住他的手腕就勒上铐子,一边锁住解雨臣的手,一边逼他到窗台边,把铐子的另一端锁在防盗网上。
“我输了。”解雨臣如是说。
“别怕。”
  ……
  解雨臣被迫望着窗外的夜景,天穹如墨,灯光如火。
  黑瞎子环住他的腰猛力冲撞着他,一只手捏住他的下颚,强迫他看向窗外。
  解雨臣的双眼湿润又茫然,他只听见窗外传来一串串爆响,和白日一样的声音,但这是黑夜,他理应看到冲上青霄的焰火。
  但他看不见。
  他只看见远方拉响警笛,楼下的仓库被热烈的火焰吞噬殆尽。
“预计晚十点物证可以收集完成”。解雨臣听不见那些撕心裂肺的惨嚎。
  他只感到黑瞎子咬住他耳廓厮磨,说着一遍遍的“情人节快乐”。
  他突然明白过来。
  黑瞎子就是这场白日焰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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