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振堂

笙歌归院落,灯火下楼台​

【秦中心】西有燕鸣·拾玖

◎本文是长篇同人,剧情方面纵横与历史混杂

◎本文更趋近战国群像

◎本文因需要对纵横时间线略有修改

◎本文因需要去除了纵横原创的一些角色(如姬狐),加入了一些历史上存在的人物

◎本文无任何预警,不想剧透,所以如果不合口味请自行退出

◎本文每章tag都一样,可能会出现全文有但这章没出场但tag有的人,因为为了良好体验不想剧透,占了tag万分抱歉

◎本文唯一盖章cp:嬴驷x芈八子,其余的想磕随意(南桐别舞我面前)

◎本文不必担心坑掉,因为基本已完工,应该每周会固定掉落

◎没有bug不存在的,没有ooc不存在的

◎欢迎各位评论区畅所欲言,不过ky的直接爬

◎其余章节请看合集

◎无授权禁止二传二改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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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有燕鸣

        

 拾玖

  

  嬴驷觉得前去武阳的探马从未如此快过,快到他觉得自己好像没睡过几觉,顶风冒雪的士卒已然到了宫外。谒者早得了信,知道是重要东西,捧着送来的木盒先用衣袖揩净了上面的雪尘,这才平端着递到嬴驷面前。

  一旁的嬴疾和张仪两人似乎比嬴驷还要紧张,这些天只要无事嬴驷必让他俩到咸阳宫下棋,非急事不许离殿,然而现在谁还管得了棋子是黑是白,两人棋盒一丢,都迅速凑拢过来。

  嬴驷捧起那个木盒,手感不太重,轻轻摇晃也不会作响,想必不是玉佩或者其他什么小件物什,然而——嬴驷轻轻皱起眉。

  嬴疾和张仪靠得不算太近,但是也感到了不对,嬴疾久历沙场,最先反应过来,惊声道:“是——是尸臭!”

  他此言一出,嬴驷和张仪都是心下一沉,难不成这个盒子里装的是嬴稷的……残躯?不然为何不曾用棺椁入殓。

  嬴驷稳了稳呼吸,还是轻轻打开了盒子——

  张仪退后了一步,嬴驷也将头微微后仰,以避过扑面而来的臭气。

  只见盒中并无别物,其中所装也不是残躯,而是一团……肉?

  张仪瞟了眼嬴疾,嬴疾望着正凝视盒子的嬴驷,三人谁都想问一句这是何物,然而过了半晌嬴驷才问谒者:“没有帛书?”

  谒者摇头道:“魏冉将军说王上若有疑虑,只有口信作答。”

  “寡人没兴趣与他猜谜!”嬴驷强压怒气道,“这是何物?!”

  谒者一缩脖子,磕巴道:“魏冉将军说、说……这是子、子之。”

  嬴驷眉峰皱得更紧:“谁?!”

  “将军说是子之!”谒者大声道。

  嬴驷觉得自己这么多天来的怒火似是一下被这个名字点燃了,他猛得将盒子摔了出去,稀碎的肉沫带着臭气飞了谒者一身,直吓得他赶忙跪了下来,哆哆嗦嗦伏在地上不敢出声。

  “魏冉为何抗命?!为何不回师!!!”嬴驷走下台阶,一手将谒者从地上提起。

  他的额角青筋暴起,声音在整个大殿都回荡不止。

  嬴疾与张仪都被他突如其来的怒火吓了一跳,皆是不知他为何突然暴跳如雷——然而随即又明白过来,魏冉此举和王上此举如出一辙,仅是泄愤而已……如果稷公子真的活着,魏冉还需要以如此酷刑泄愤吗?

  张仪猛得闭了下眼睛……恐怕稷公子的安危……已到了不言而喻的地步,他们所有人都不能再欺瞒自己了。

  “魏冉醢杀子之,有什么用?!”嬴驷一手揪着谒者,一手扶住自己的佩剑,“寡人……寡人让他、让他保护好稷儿,他——他就如此无用?!”

  “魏、魏冉将军说,说他还在、还在、还在找稷公子,暂且不便回师……”谒者咽了口唾沫,小声道。

  “找?他去哪里找?”嬴驷气极反笑道,“让他即刻回秦!让他提——”

  他话说了一半,然而张着的嘴却再难吐出下文——他忽然想到,如果他真的为嬴稷之死杀了魏冉……芈八子……她该当如何?

  嬴疾和张仪都神经紧绷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此刻只见嬴驷像泥雕石刻般突然不动了,整个人僵在了原地,浑身暴戾的气焰都忽然如同被雨打风吹悉数尽散——他木然松开谒者的衣襟,往后跌跌撞撞地退了一步,差点被石阶绊倒。

  “王上!”嬴疾快张仪一瞬抢步想上去扶住,却被嬴驷一手拦住了。

  “不……不,不对,”嬴驷猛得敲着自己的额头,“让、让魏冉将军回来……寡人、寡人不杀他!”

  “对!让他回来!”嬴驷边敲边喃喃道,“此事——此事与将军无关!错……错在寡人,是赵……是齐……是燕……是寡人……不是他……不是他……”

  他眼神发直,不自觉又踉跄了两步,一下坐在了台阶上。

  “王上!”张仪嬴疾同时发一声喊,都赶忙靠了过去。

  嬴驷埋头看了地面好一会儿,任他们拉扯也毫无反应,过了半晌,他突然一手一个拉住张仪和嬴疾,力量奇大,几乎掐得骨头发疼。

  “你!”嬴驷看向张仪,“……让驻赵、驻齐的使臣都回来!”

  张仪大惊道:“王上这是何意?!”

  嬴驷并未回答他,又扭头望向嬴疾:“嬴疾!我要你速速点兵!”

  嬴疾也慌了,满面惊骇地攥住自己兄长冷冰冰的手道:“王上!王上!万不可……意气用事!”

  嬴驷对他二人的劝解都好像置若罔闻,他的手一松,兀自跌跌撞撞地站起来,朝门外的黑暗中走去。

  嬴疾忙站起来追问道:“王上!王上要去哪儿?!”

  张仪也挣扎着起身,见他急得头晕目眩不免提醒道:“静泉宫!”

  嬴疾闻言抬步就要往外奔,被张仪一把扯住:“将军要去干什么?!”

  嬴疾一把拂开他的手:“你,你也急糊涂了?我怕王上出事!”

  张仪猛得跳了起来——对,对,对。他也忧心如焚,居然忘了芈八子这把无形之剑!

  眼瞅着嬴疾已跑到了门口,张仪赶忙提着衣服叫道:“将军!等等我!”

   

  咸阳宫去静泉宫的路并不远,嬴驷原本不算熟,然而在芈八子受罚这段时日里这条路他走了千万遍,他知道白日的阳光从哪里爬上他的脚面,黑夜的烛火把他的影子送往何方。他每次走这条路时总觉得自己的心跳与脚步一样快,几乎就要立刻越过高墙,与芈八子相会。

  《诗经》所言“挑兮达兮,在城阙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应是如此——然而芈八子是不懂诗的,她只知道同桌吃饭,同床睡觉这种简单的道理。

  又有何关系呢?嬴驷每每想到此处,总要笑一笑的。昔曾在魏府与魏纾相见,他的脑海里突然浮出那句“彼其之子,美如玉。美如玉,殊异乎公族”,然而他们终是落得兰因絮果,而后遇到芈八子,所爱却从床笫之欢逐渐升格成了《诗》三百,不可不谓一桩奇事。

  他发觉自己今日走得格外慢,好似一个脚印就要让他回忆一段往事,他们的段段往事即使是芈八子在撒泼吼叫,却总也令人甘愿回忆——嬴驷想,可能只是自己舍不得罢了。

  他走完这条路,走到静泉宫的门口,开口告诉她稷儿死去的消息——他们也就算完了。

  他本可以将芈八子关在静泉宫更长、更久,甚至可以永不告诉她这件事,只要他想,芈八子没有任何选择,然而云梦泽长大的野丫头不会是笼中鸟雀,他可以让芈八子死在秦宫,葬在他的陵墓里,永远陪着他,然而有什么用呢?

  他留不下她。

  嬴驷忽然觉得头剧烈地疼痛了起来,他这几个月里所做的全部努力都像是付诸东流,甚至已导致了更坏的结果……他没有资格去芈八子面前倾述自己的付出,以求让她理解,因为他从未给过芈八子一次选择的权力——陷害芈八子的是他、不舍芈八子的是他、让稷儿质燕的是他、害稷儿身亡的也是他。

  亲朋故旧难道还要感佩吗?!不,不,不。

  嬴驷的头脑里彻底乱了起来,商君、甘龙、嬴菽、嬴稷……甚至冯高的身影都再次清晰了不少,他听到自己在其中呐喊道——“为大秦千秋计”。

  他们闭口不言,只是离他越来越远、越来越远、越来越远……

  “王上——”他听到有人在叫他,尾音带着笑意,像一块化不开的饴糖。

  嬴驷忽的清醒了过来,他的眼前不再发昏,然而视线晃了两晃,却发现面前并无任何人的踪迹——静泉宫的大门已然在他三丈外,寂夜悠悠,灯火暖黄,似是林间野狐为了勾引猎户点的幽火。

  他好像也不受控制地奔去,却在手心触到冰冷的门时再次惊醒。

  嬴驷站在门前理着一团乱麻的思绪,直到觉得自己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这才轻轻推门进去了。

  芈八子并未迎接他——她伏在案上睡得迷迷糊糊,身上还披着上次巡猎所得的赤狐裘……可能以她的俸禄,在冷宫也买不到什么更好的裘被。

  宫人见他来了,便要将芈八子叫醒,然而被嬴驷阻止了,他挥了挥手示意宫人全都退下。

  待得一切寂静如初,嬴驷俯下身去端详了她半晌,终于还是翻过手在她脸上轻轻点了一下,他刚顶风冒雪而来,手上冰得很——看着芈八子一个激灵瞪大了眼睛,嬴驷忽然觉得内心竟然有点小雀跃……然而他好像早过了玩这种把戏的年纪。

  芈八子眨了眨泛着水雾的眼睛,这才看清来人,欣喜道:“王上!”

  “怎么在此处睡觉?”嬴驷直起身,“怎么不去床上睡?”

  芈八子打了个哈欠:“臣妾刚才正在看带来的几颗珠子,看着看着就困了。”

  她望着嬴驷,眨了眨眼笑道:“难道王上是来床上睡觉的?”

  她这种不正经话换做平日,早已被嬴驷掼上榻了,然而今日嬴驷实在心事重重,无心与她话巫山。他的手被芈八子拉住,温热的触感令他更为清醒地意识到冷冰冰的现实。

  “寡人有事和你说。”嬴驷被她拉了两下,也未曾像原来一般半推半就就跟着走了,反而低声说道。

  芈八子见他如此,一时也分不清到底是与自己有关的好事还是坏事——反正嬴驷平日酷爱变脸,就连张仪恐怕也不会清楚他这下一句话要说什么。

  “说嘛!”芈八子眨了眨眼睛。

  “稷儿……出事了。”嬴驷轻声道。

  言毕,他下意识地攥紧了手,然而芈八子的手已先他一步落了下去,她似乎什么也没听清,满面茫然道:“王上在说什么?”

  “稷儿,”嬴驷猛得咳了一声,加重了声音道,“死于燕国的乱兵中。”

  “王上……是哄骗臣妾的吧?”芈八子愣愣地盯着他的脸。

  嬴驷偏过头去,不肯再发一言。

  芈八子短促地笑了一声,又过来拉他冰冷的手:“稷儿不是一直在秦国吗?”

  他的手像冰,像铁,像一把开刃的秦剑,她握上去时只觉得疼得发慌,冷得发慌。

  “寡人骗了你。”嬴驷道。

  这一瞬啊,他好像听到了什么开裂的声音,一点点、一点点往下落,直落到地上,砸出令人心慌的响来。

  嬴驷几乎不敢去看芈八子的面孔,不敢与她对视,不敢给她一个答案——然而这一切皆是他所为,他怎么可以选择逃避?

  芈八子忽的笑出了声,她笑着,松开手退了一步,随后笑得越来越大声,然而到了开口的时候,她的声音却已经哽咽,被浓重的鼻音所占据:“我猜到了。”

  她喃喃道:“我猜对了。”

  她的眼中早已蓄满了泪水,在烛火盈盈下一切都如一场荒诞的梦般再看不真切,然而她望到了嬴稷,望到他从一点点小团子慢慢生长,像树木抽条般渐渐变成惹她生气的少年,但是他还是笑着向她跑来,声音清脆地叫她“娘”。

  芈八子仰头吸了一大口气,转头笑盈盈地看向秦国的王……她曾那么爱他,甚至偏爱着与他在最密不可分的时代里诞下第一个孩子,因为稷儿出现在嬴驷作为一国之君最真切的告白里,她曾以为他们能获得很好很好的一生。

  然而她从未像现在这样恨他,恨他给予自己的一切都仅是浮沫,在秦国的日色下照一照便散了,而她尚怀着安度平生的梦——多荒唐啊,多荒唐啊……芈八子突然在这个漫长而冰冷的冬日忽然清醒过来,嬴驷从来不是她的,她这如梦似幻的半辈子里未有一刻得到过他。

  芈八子不合时宜地想起魏纾来——她和这个可怜的王后究竟有什么区别?  

  她并不拭泪,那些滚热的水痕如火,一点点烧灼着抽痛的心。芈八子昂起下颌,硬生生挤出个笑来:“嬴驷——稷儿……稷儿他是怎么被你骗去燕国的?”

  嬴驷愣住了——他们在一起这么多年,她从未如此僭越过,就连当初在牢中相见时,她也未如此顶撞过他。

  他本能地觉得怒气在上涌,就要呵斥她的放肆——然而他看到了芈八子的眼睛,那双昔曾顾盼生辉的眼睛,此刻却已装满了怨憎与倔强。

  是了——嬴驷想,他杀了芈八子又有何用?杀了芈八子就可以掩盖他的错么?他是愧于芈八子,也是愧于自己对局势的傲慢。

  芈八子……他看向她的眼睛,觉得自己的怒气又在一瞬烟消云散,她……她本就是来寻死的,稷儿一死,她已到了崩溃边缘,本就是楚国的粗野丫头,此时又为何要顾礼法?他砍下她的头,她的灵魂便变成一只翩翩飞鸟回到云梦泽——那里装着她一年四季一日三餐的梦。

  “如果稷儿不去质燕……”嬴驷道,“就是你死于此。”

  他也许该告诉她他多想留下她,告诉她他为了这点不可饶恕的罪日夜翻看了多少遍秦律,告诉她那些日子里他如何忧心成疾——然而她真的有罪吗?她的罪不过他这个高高在上的秦王强加的,他若是以此剖白自己的付出,未免太过傲慢。

  他无可辩驳。

  “哈!我以为是你放了我……原来、原来……连这些你都是装的,”芈八子点了点头,笑道,“你为什么不杀了臣妾?你为什么不杀了臣妾!你——王上,别说爱臣妾……为了秦国你什么都可以牺牲,什么都可以丢掉。你可怜,谁不可怜?!被送去韩国的秦兵不可怜,被远嫁燕国的嬴菽不可怜,被质燕的稷儿不可怜,被你构陷的我——不可怜?!”

  她气得狠了,声音利如啼血的杜鹃:“杀了我吧!”

  嬴驷轻轻摇了摇头。

  芈八子哈哈大笑起来:“你——记得王后婚礼上那一刀吗?!”

  嬴驷一滞,他知道芈八子是在气他,稷儿一死,她一时间没了活下去的兴致,只求他可以杀了她……她什么都会做,什么都敢做,除了留在他身边;她什么都想做,什么都要做,除了活着。

  嬴驷定定地望向她。

  芈八子还想说些什么,眼前却突然伸过一只手帕,然而她没有接,任凭它落到地上,她看着帕巾如一只濒死的秋蝶般栖落在地,忽然生出了种嚎啕大哭的欲望。

  她感到了一种令人窒息的绝望——他们再不可能、再不可能回去了。

  “……你想要什么?”嬴驷木然地收回手,终于开口道。

  “我要你怀中剑!”芈八子笑道。

  是了……她是该想杀了他。

  嬴驷垂下的睫羽陡然一颤,他沉默良久,终是将手搭上自己的佩剑——

  “砰!”

  寝宫的门猛然被撞开,芈八子还未看清来者,一把锋锐的剑已抵在了她胸口。

  “退下!!!”嬴驷怒吼道。

  嬴疾一惊,竟真有些被他唬住。

  “啊——”芈八子望了望嬴疾又望了望嬴驷的脸庞,忽然明白过来,“王上怕臣妾?”

  嬴驷咬着牙推了一把嬴疾,他的剑霎时从芈八子的胸口上移开:“这是……寡人的事。”

  嬴疾见自己兄长好似从未如此大怒过,也只得一低头,低声道:“诺!”

  直到寝宫内只有他们二人,深夜寂静如初,嬴驷这才道:“你要这剑做什么?”

  “杀了你——或者王上杀了臣妾。”芈八子轻声道。

  嬴驷再未言语,他握住佩剑的手猛力一扯,已然把秦王剑连带着剑鞘系带都一并扯落,他倒转剑身,将剑柄的一端递到芈八子眼前。

  芈八子一愣,还是伸手握住了剑柄,她的胸口猛烈地起伏了两下,似乎内心挣扎许久……然而终未抽出剑来。

  “你走。”嬴驷突然道。

  芈八子的手落了下去,她木然摇头道:“我能去哪儿?”

  “义渠骇……还被关在牢里,如果你想去北面的义渠……寡人就放了他,和你一起回去。”嬴驷道,“如果你想去南面的楚国……寡人也派人送你。”

  芈八子望着他,似乎像第一次认识他一般——平日里,这两个地方皆是嬴驷最为忌讳的地方,一个有她的旧情人,一个是她的母国,她要是有一两句提到了,老东西都能跟她置半天气,特别是义渠骇……几次三番与嬴驷吵架无一例外都是有他的参与。

  她觉得好笑,然而笑着笑着突然发现自己已是泪流满面。

  “去楚国,”芈八子抬起脸道,“——送我回楚吧!”

  她回答时,嬴驷突然生出漫漫的后悔来——这件事,也许他该等一等、再等一等再说……

  他不是想食言——只是现在是冬天,秦国太冷了,楚国也太冷了,他想她至少要留到春天再走,​那时候路上无风无雪,适合一个人去南方。

    

————————【拾玖·完】————————

    

明天好像是情人节,这章放明天好像不太好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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